【青春名人堂】小熊老師／獨角仙集合的畢業樹

2016-08-04 08:00 聯合報 今日登場／小熊老師 「校長校長，快來看黑武士！」學生興沖沖地跑進校長室，領著姜韻梅前去校園裡的一棵大樹下，觀賞小朋友的新發現。一百多隻獨角仙在光蠟樹上列隊，牠們正辛勤地刨開樹皮，吸吮樹皮下的肥美汁液，連虎頭蜂也來分一杯羹，目測數量也有近百，好威武的陣容。 「哇嗚！」那時，到霧峰桐林國小服務第二年的姜韻梅，第一次在校園裡見識黑武士的英姿，那也是她第一次發現，原來獨角仙會飛。同學們提醒她，抬頭時別靠樹下太近，空中有水槍，「小心牠在妳臉上撒尿！」 從三千人的都會大校轉到這個六十幾人的山林小校服務，姜韻梅挖到了許多寶，貓頭鷹、台灣藍鵲、八色鳥，這些孩子口中「有什麼好看」的平常動物，可是平地孩子眼中的珍禽異獸。 這個在九二一地震後倒塌的老學校，好不容易重建起來，又面臨農村人口外流及少子化的危機，學生不足，學校的存續都成了問題。不過，危機也是轉機，因為學生「夠少」，校長及老師叫得出全校每個學生的名字。每個年級只有一班，高低年級混齡編組成為社團活動的常態，學弟妹在裡頭學服從，學長姊在裡頭學領導。如果哪個同學生病、長牙或肚子疼，廚工媽媽會準備量身訂做的白稀飯，這樣貼心細膩的呵護，大概只有小校才辦得到。 「山上的孩子」在從前是不太光彩的標籤，如今，卻是坐擁寶藏的幸運兒。走出校園，滿山遍野的荔枝及龍眼吸引蜜蜂圍繞，老師帶學生戶外教學，爬一段小山路就可以拜訪養蜂人家。學校所在的桐林社區有不少達人，每個達人都是一個寶，譬如江榮富老師，領著當地居民及師生以廢棄木材製作人工復育巢箱，還讓小朋友動手彩繪，因為大樹減少而沒有樹洞可住的貓頭鷹，終於有家可歸了。 近在咫尺的大自然，就是最棒的生態圖書館。發展特色化教學有成的姜校長有了這樣的體悟：一所學校，就像每一個小朋友一樣，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優點。沒有貴族學校的收費，沒有犧牲掉體制內正常教學，這樣因地制宜的公立「森林小學」，台灣還有好幾個，從這些學校的師長身上，我看到了用心、熱情，以及勇於嘗試的冒險精神。 盛夏六月，我來到桐林國小看貓頭鷹，意外在光蠟樹下，與黑武士大軍撞個正著。姜校長說，六年級的小朋友，其實是不愛黑武士的，黑武士來了，他們就要畢業了。爬滿獨角仙的光蠟樹，也是一棵掛著歡笑和淚滴的畢業樹。有不少同學將告別山林，到平地去念國中了，山林的記憶會陪著他們長大，長大後，他們應該會成為愛護樹木的大人，因為他們知道，那是動物的居所，枝頭上，有貓頭鷹的家。 ●小熊老師，本名林德俊，為熊與貓咖啡書房主人。